2024年冬天,李飞翻出了自己10年前买的自行车,第一次在冬天骑着它出门,这才忽然意识到:“这10年的工作没白做。”
过去10年,李飞从一名质检员,到环保组织工作者,再到玲珑计划伙伴;从通过行政诉讼推动政府信息公开,到监督企业控制污染排放,再到通过策略传播的方式推动钢铁行业进行碳减排。所有这些努力的成果,在他呼吸到冬天干净空气的那一刻,突然有了具像化表达。
李飞是河北人,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大学毕业后他入伍去了云南当兵。由于大学学的是水利,李飞干的是修建水电站的工作,因此去到了很多地方,见到了风景优美的大山、茂密的植被、清澈的河流,这些与家乡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让他第一次对气候差异产生了深刻的感受。这种感受在他退伍回家后又带给他更多的“方向”。
说起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李飞总是会想到2012年的冬天,他退伍回家的那天。从云南飞到河北上空的时候,飞机一头扎进了厚厚的“乌云”中——那是由于污染物浓度过高而形成的能见度很低的污染空气层,“我当时觉得真是想再坐个飞机回去,空气环境太差了。”李飞回忆道。
一开始,李飞以为这或许是偶尔的阴霾,回到家以后,他发现空气质量持续地不好,不只是某一天,也不只是冬天。这种感受并非是他自己独有的,在出租车上,司机也会抱怨空气质量让人难以忍受。
回到家乡后李飞做的第一份工作是质检员,当时只是为了谋生。在工作中持续与空气污染打交道,让他觉得,就像我们想改变自己的心情一样,每个人都是有很大的能力可以去改变自己生活环境的。
2015年,柴静推出了纪录片《穹顶之下》,李飞看了后才知道,原来空气质量对人的影响这么大,甚至会影响孕妇肚子里的婴儿。当时李飞刚刚结婚,他的内心逐渐有了想要做一点什么的想法。
“我想的是,空气质量差是谁造成的?无论是谁造成的,最后受到伤害的更多是无辜老百姓。”
“那时候我看到的是最明显的是大家都很沉默,比如好多人就说别人能忍,你为啥不能忍?”
一番思考后,李飞决定,不再沉默忍耐,要做点什么去推动一些改变,“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出点声音,来让那些该为这件事情负责的人去看到有人在关注这个事儿。”
起初,李飞通过网络发声,他开始看一些环保相关的书籍,思考自己可以做一些什么。后来,他在找工作的时候发现本地的唯一一个民间环保组织在招人,就去应聘了。
在环保组织的主要工作内容是依法通过行政诉讼或行政复议的方式推动政府信息公开。在这里,李飞接触了更多环保相关的人和事,他发现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工作氛围。但这份工作没做多久,这家环保组织就经营不下去了。李飞觉得,河北不能没有环保组织,于是他干脆就自己成立了一个,试图发挥公众参与的作用来推动环境治理。为此李飞学习了大量的相关知识,他学会了根据烟尘、南宫28娱乐平台废水等污染物的颜色来辨别排放是否超标,他也曾去到不同的工厂排放现场观察,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固定证据并提交给相关部门。
2016年开始,李飞带着他的环保组织“绿行太行”围绕环境治理做了一系列工作并取得了一些成效,逐渐地他开始关注到钢铁行业不仅是河北污染排放的重要来源,还是当地碳排放的重要行业。到2020年,李飞开始聚焦于推动钢铁行业的大气污染物减排。
河北作为中国钢铁生产的重要基地,钢铁粗钢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近五分之一,而河北省的国土面积仅占全国的不到2%。李飞关注到,钢铁行业产能过剩以及产能过于集中是主要问题,这导致河北的空气质量很难有大的提升。
很多环保机构刚开始做气候行动时的一大难题是找不到在气候变化(议题)层面上开展工作的着力点,而对李飞而言,钢铁行业的产能管控成了他的一个着力点,他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推动政府进行产能管控来促进钢铁行业的碳减排。目标是确定的,但如何把这项工作做好,又是另一个难题。李飞总结的思路为:一是按照政策要求推动企业转型,二是要做好传播。
2019年夏,团队邀请公众一起走进企业参观,了解企业的绿色转型进展,右四为李飞
在朋友的推荐下,李飞报名参加了自然之友发起的第二期玲珑计划,希望能将这项工作更好地传播出去。项目立项后,在玲珑计划导师的帮助下,李飞找到了更明确的工作思路,也就是策略传播。以前,李飞所做的更多是末端的传播工作,而策略传播更像是一个源头的工作,去影响那些做决策的钢铁企业的负责人或政府部门人员,让他们在做决策的时候更多地考虑到降碳以及气候变化的重要性,尽早开展行动进行碳减排的工作,或许会更有意义。
2022年,李飞正式发起“推动河北省钢铁行业减污降碳传播计划”。项目执行前期,主要通过视频传播的方式,让普通公众也能意识到气候变化的问题,并参与到推动钢铁行业减污降碳的监督中来;后经过与导师沟通后,李飞将传播方向调整为主要面向影响钢铁行业绿色转型的利益相关方,即企业和政府部门,以搜集和提供最新的钢铁行业绿色转型动态为主要方向,关注最新的国内和国际政策动态、最新的钢铁行业绿色低碳技术前沿、相关机构的最新研究成果等四个方面。
通俗地来说,这项工作主要是进行一些政策信息的汇总,通过微信公众号、微博、网站等多平台媒介传播出去。一方面让企业了解到钢铁行业正在发生什么,及时作出转型;另一方面让政府了解在政策落地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及时作出调整。
目前,李飞发起的“推动河北省钢铁行业减污降碳传播计划”项目已经完成初期的目标,进入到2.0版本。项目现阶段主要工作是每两个月更新信息简报,包括国内和国际的钢铁行业动态信息,每个季度更新钢铁行业宏观经济走势观察。
刚开始做这个项目的时候,李飞还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些汇总的信息对企业是否有价值,后来他慢慢发现企业不仅很欢迎这些信息,还会帮忙分享转发出去。李飞说,“虽然做策略传播不像之前做的污染干预项目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它更多地是潜移默化地让大家对气候问题以及行业的低碳转型有更多的关注。”
刚开始做环保组织的时候,李飞与小伙伴去到一个小作坊调研,老板发现之后找一帮人把他们揍了一顿,还把车也砸了。这件事情后来被他总结为经验不足,但如今对比之下,不仅仅是团队的行动越来越优化,企业面对环保组织的态度也有所转变。这也是他10余年来感受最深的一个变化:“以前可能在企业门口拍张照片就会被围着不让走,现在有的企业甚至会主动邀请我们进去看看,大家可以一起聊聊目前的污染排放存在什么问题、企业在转型方面有什么困难……”
这种转变正是源自于企业、政府与环保组织之间长期的良性互动。李飞说,环保组织作为企业和政府之间中立的第三方,并非为曝光而曝光,我们的初衷是帮助企业及时调整方向进行可持续转型。越来越多的企业认识到,他们与环保组织的关系不再是对立的,而是协同发展的。
如今,项目最初的目标已经实现,越来越多的企业有了低碳转型的意识,并与环保组织建立了密切联系。南宫28娱乐平台谈到这项工作最大的困难,李飞觉得最难的是当前的市场情况,这不仅是钢铁企业的挑战,也是所有环保组织的瓶颈。“市场不理想,有些企业就只能先以生存为主了,其他工作只能暂时往后靠,目前没有足够的动力去做低碳转型。”
从早期推动企业减少污染排放,到现在致力于推动企业碳减排,李飞意识到环保组织的角色也在转变着。接下来的工作,他希望能链接更多的相关利益资源方,比如他开始寻找做绿色金融的机构,为转型的企业提供比较低息的长期贷款;比如他开始跟汽车行业打交道,促进钢铁企业与新能源汽车的合作,对接低碳钢的需求。
*如果你想了解李飞和他的“绿行太行”如何帮助钢铁企业低碳转型,欢迎关注公众号“绿行太行之路”。
感谢能源基金会、北京险峰长天公益基金会、社区伙伴和自然之友月捐人对本项目的支持和对公民气候行动的大力支持
阅读更多玲珑伙伴行动故事、详细了解玲珑计划,请点击【自然之友】公众号主页#玲珑计划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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